这是一所学校的门口。阳光明媚,烈日高照,黑色的梯体大理石上,扣着黄色明亮的字,槐树市第二高级中学。大理石旁,折叠栅栏门展开一半,几名保安在其未开地掩护下探头去看,门口几名老师站着,迎着排队过来的一个又一个学生,粗略那走录取通知书便摁在一摞,毫不过细查看。而队伍,仅仅只有门口附近排着,向远一些能看到是一片乌央的人群,和杂乱摆放着的几排轿车和出租车。
一辆看起来很老的白色轿车停在了距校门口甚远的地方,从主驾驶的位置下来一个六十几岁的花白头发老人,一下去之后就立刻向后面奔。副驾驶下来一个也是六十多岁花白头的,老奶奶,踱步向后面。就在她走几步到后座那面时,后座的门突然打开一个缝,老奶奶赶紧绕着走开,站到旁边。不一会儿,一名脸上许多痘痘的女生屁股拱着车门出来,陷在里面的双手拉着一个行李箱和大皮包甩出来。
老奶奶赶紧去接了一个,拎着大皮包自顾自往校门口走。老爷爷从后备箱拿了另一个皮包出来,徐徐跟上。女生关上门和后备箱,一甩头上的汗,向前面人海望去一眼,即刻狠狠咽了下口水,接下来就要去跟他们一块挤着了?
女生叹了口气,拉着行李箱缓缓走去,跟上自己的爷爷奶奶。
女孩叫王初雪。
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歌词,“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的时候来的稍晚一些”。没错,初雪就是在02年冬天第一场雪时出生的,女孩不用排字,父母就直接给她起了个浪漫的名字,初雪。
但,父母如此上心的取名字,并不代表后来一定会特别喜爱孩子。在初雪刚断奶没多久,父母就双双赶往远方城市,谋求荣华富贵。小初雪从记事开始,身边就只有爷爷奶奶。
后来,以亲戚转告的方式,爷爷奶奶得知,她的父母来到了南方,在非常艰难的几年后力稳脚跟,如今已经有了稳定的工作。然而,这亲戚转告的方式并非主动,而是被动的,初雪的父母依然没有与家庭主动建立联系,向家里转钱更是没有的事,整个家庭依然依靠两个老人种地打零工维持。
然而仅仅是这,依然维持了一家人一个体面的生活,一家三口都有手机不说,家中有宽带有电脑有液晶电视,还买了一台不知几手但好歹能开的轿车。外面的人见到他们家生活成这样,都觉得是初雪父亲在外打工频频转钱。其实,钱是没有转的,联系都没有建立。两位老人一面从亲戚口中得知儿子在外地生活如何,一面要让此流于大街而自己都不能确认的情报坐实。也就是,街坊邻居已经知道儿子在外富了,不能让街坊邻居怀疑其实没有富或是觉得富了也不给父母和女儿转钱。于是无论多累的活都要干,晚上还要像躺了一天那样出入广场,拼尽全力维持并不存在的繁华。
后来是亲戚又说道一件事,也是近几年的事,他在外又生了一个孩子,这次是个小子,被他们俩人留到身边亲自照顾了。
关于这件事,以及家中的情况,初雪怎么可能不知道?得知她父亲又生孩子的时候,她是初中。最初很是欣喜,自己居然要有一个小弟弟了,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白嫩的皮肤,精巧的小手小脚,可爱的笑容。或许在某些时候会哇的哭出来,也有可能会尿她这个姐姐一身,但在收拾好后感激的笑容,以及睡着时无法形容的安静可爱,更有逐步学会说话之后那叫出来的“姐姐”二字,常令她想想就会傻笑起来,半夜幻的难以入眠。
而直到这一年冬天,父母也没有回来之后,她意识到一件事,父母或许永远不会回来了吧。为什么过年也是在忙呢?归根到底还是不想回来吧。你看,电视上那么多过年回家的,而据亲戚说父母从事并非过年不放假的那种工作。
越想越来气,越想越魔怔,只觉得爸妈不要自己了,也不在乎爷爷奶奶了。反正当时还有很多人都是重男轻女,尤其农村地区,这多正常啊。
于是,在这样思想的驱动下,她所想的只有,如何让父母后悔那样的选择。那么显然,最直接的选择就是让自己变得无比优秀,如此一来父母便会后悔当初为什么“抛弃”自己。
大约高二的时候,初雪不再每天碌碌无为想着玩,开始拼命学习。
所在的班级三十多人,六个班。初雪最初是班级第十名,经她一阵狂飙把自己弄到了第二名。然而尴尬的是,她这个班级第十在年级方面却是...第三十...,可见他们班强度差距有多大。
最终经过她一阵努力,也最终没有进入前三十。中考之时,学校管学生要来中考成绩,在返校那时非要做个排名。结果这一看,初雪发现自己反而退到了三十四名。然后,很险地考上了二高中。那至于她此前“无论如何也要超越的”年级的第一,自然是考入一高中啦。
暑假期间,初雪反思了一下,没有得出自己在学习或是答题方面的不足,反而得出一个奇怪的结论,“我可能不擅长学习吧”。
于是,此次来到二高中,她所奔着的是,依靠不必学习的方式变得优秀、变得出名。而那样的方法,她已经有一个了。那就是,写作,成立社团。
· · · · · ·
在爷爷奶奶的帮助下,将东西运到了寝室。奶奶十分不放心,站在门口再三叮嘱,多处重复。爷爷很不耐烦,拉着奶奶走了。尽管外面人山人海,但毕竟一个一个进来还是不那么快,初雪叉着腰在门口,望着空旷的寝室,感到安心了许多。如果一进来大家都在或是多数在,她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过如果一个一个进来的话,她就可以逐一打招呼,多多聊一些,然后顺势介绍自己成立的社团,“初雪动漫社”。
虽然拿自己的名字当社团名怎么看都有些狂妄,并且暑假时第二名成员入社时已经吐槽一遍了,但初雪一句“不也挺好听的吗”就确定了这个名字。哦,你可能会问了,第一个成员是谁呢?谁也不是,是她自己。
寝室为八人寝,四个上下铺。初雪在床边栏杆对了下号和名字,确定了自己所在的地方,进门左手边下铺。之后,将行李一件一件拖到床边,便一屁股坐下了。然后就在那一瞬间,一股扬尘以她屁股为中心翻滚起来,充满在她的身边。初雪愣得都傻了,缓缓站起来,把裙子内外都拍了一遍,之后将恶狠的目光锁向床垫。
“这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吗...?”
她简直想不出这里究竟经历了什么,是很长时间没有住人了,还是在窗户打开的情况下被沙尘暴洗礼了,可是地面怎么就是干干净净的?
初雪决定不乱想这些,她拖着床垫到走廊,狠狠敲打,在走廊掀起了小范围沙尘天气。当沙尘天气渐渐结束且没有一点余力再度掀起之时,初雪用筋疲力尽的胳膊举着床垫回去了。回去后坐着想了想,室友的可能也会是一个样子,不如帮帮她们。于是随手抄起一个,便出去敲打了。
此后历经的七个坐垫,都是略有灰尘的,但并不太多。要说对比,就是她们这些的确实像放了两个月的,而初雪的好像放了两年没人动一下。
垫子收拾完开始收拾自己的床铺和行李,褥子和被都铺上,然后整理行李,放到对应的柜子里。然而打开柜子,又发现柜子里满是灰。在走廊找到了水房,投了自己携带的抹布,把里面擦干净,顺便也帮了下室友。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直接就躺在床上了。
由于还挺累的,胳膊遮着眼睛大喘气的时候,逐渐就睡着了。等再次醒来时,已是听见有人在耳边喊“你好”。这一句叫她意识到,室友已经来了,惊得几乎是跳起来,坐到床上。左右去看,每个床上都是人,有的在玩手机,有的互相聊天,有的在收拾床铺。而唯独右手边靠窗的床位少一个人,那个就在自己床边,眼睛稍眯,躬着腰看自己,且在这时又说了句“你好”。
“啊,你、你好。”初雪焦急地说。接着正坐到床边,缓缓说道:“以及...大家好...。”
“你好。”依然在床边的那个人双手握住初雪一个手,说:“我叫韩春白,以后多多关照。”
“纯白?”初雪在脑内想,虽然听着有些别扭,但似乎是很好的名字呢。
“多多关照。”初雪微笑着对她说。
看到初雪的微笑,她稍眯的眼睛睁开一些,高兴地说:“太好了,你没有生气呢。”
“生、生气?”
初雪惊恐地四周去看,床铺上没出现有任何异常,身上也一干二净,至少不是因为不小心弄脏自己床铺或衣服叫自己起来的。想了想,会不会是他们搞了什么恶作剧?虽然这时都是没有笑的,不像那个样子,但初雪还是就床上拿起手机,弄自拍模式来看自己的脸。很遗憾,她的脸也没有什么异常。那么,难道是柜子?
初雪刚要起身去检查柜子,上面传来声音,说:“不用那么...呃...,总之就是,只是这家伙非要为了自我介绍把你叫醒,而已。”
上铺的探个头到下面看着自己。
对铺的也说:“对,仅此而已。我们来的时候看你睡着了都尽量小心了的。可这家伙,一进来就挨个自我介绍,然后还非要把你搅醒听她介绍。我们已经告诉她了,小心把人弄生气了,可她不听。”
“诶嘿嘿。”春白一脸“愧疚”地挠着头,说:“对、对不起啦,不过你没生气真是太好了。”
“真是的。”对铺双手一插。“感谢人家气度大吧。要是那种起床气大的,看你怎么办。”
“谢谢...。”春白微微说道。
初雪站了起来。
“感谢纯白,也感谢大家。”她说。“本来只是略微打扫了一下,就累得睡着了。如果不是春白叫我起来,我说不定吃晚饭了还在睡,睡的就把正事给忘了。”
初雪缓缓走到门口站着。
“我也是要做自我介绍的。”她说:“那么,请容许我做一个自我介绍。我叫王初雪,今年16岁,目前是我自己成立的社团‘初雪动漫社’的社长。各位,有兴趣加入我的社团吗?”
······
暂且陷入一股寂静之中。
“那个,什么什么社?”对铺的问。
“初雪动漫社。”
“那是啥?”又问。
“就是...动漫爱好者的兴趣社团。”
听闻此,对铺顿时没了兴趣。
“是学校的社团吗?”上铺问。
“啊,暂时还不是,但我会尽量向学校申请的。”
几乎所有人都没了兴趣,只干自己的事情去了。
“那个...进入之后能干什么?”春白缓缓地问。
这一点可谓问到了点上,尽管在忽悠第二个成员入社的时候多有尴尬,但那次之后她可是准备好了全套的台词。既然要问进去后能干什么,那就告诉你。
初雪笑了笑,说:“我们这个社团,可是动漫爱好者的社团呢,你进入之后可以和许多‘志同道合’的人交流,并且时不时我们会斟酌情况举办活动或者聚会,你在这里一定会很快乐的。哦,还有还有,其实社长我本人就是一位轻小说作家呢,你们入社的话,我写的小说在发布之前你们都是可以看到的。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棒?”
“很棒。”春白点头说。“就是很可惜,我对动漫这方面没什么了解,看来是...”
初雪怎么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她冲过去,抓住春白的双手。
“没关系!”她说道。“即使你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依然可以入社。我们可以手把手带你,让你也成为爱好者。怎么样,入社吧,入社吧。”
对铺的一旁看着,虽未说话,心里想着的却是,怎么看着这么像传销呢。
“嗯,我加入。”春白说道。
“这么快?!”对铺的一脸惊讶,心想。“嘛,也罢,这样一来至少她不会缠着我们入社了...吧...。”
不必疑问,除了才华被初雪觊觎的人外,没人会在拒绝之后又被她光顾。
初雪到柜子里取来了一个背包,从中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和一支笔。翻开,上面第一页写了她的姓名、性别、生日等信息。第二页,左面是第二名成员的,名叫田文静,然后各种各种信息。
第二页的右侧,初雪在顶头写下了“韩纯白”三个字,“女”字写到一半,春白连着说:“不对不对。”
“诶?”初雪转头看她。“难道你是男的?”
“不是啦。”春白指着“纯”字。“我是叫韩春白,春天的春,不是‘韩纯白’啦。”
“春白?!”
初雪连忙勾掉“纯”字,想了一想又把“韩”和“白”也勾掉,在一旁重新写了她的名字。然后把“女”字补全,就将本交予她,让她像左侧的那样写下自己的生日、家住地址、爱好什么的。春白这边写起生日,她又补充说,家庭住址如果实在不想写可以不写,爱好可以就想到的一些写就行。不过春白最后还是写了家庭住址。至于爱好,她写了一个...“未知”,只有“未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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